冬天的清晨有时是纯黑色的,有时是浅白色的,现在是深灰色的。
*咔吱*
木门慢慢的打开,一个头从里面探了出来。左看看右看看,发现四下无人后才慢慢把身体给请了出来,身上披着棉大衣,踮着脚尖走向门关。
轻轻的拉着门把手,然后贴着身体往外推,保证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后才松了口气,这人看见了自己的目标——报箱里的白色账单。
*撕拉撕拉*
快手快脚的启开信封,里面的长条水电费单让人看得直咂舌,更何况是对这个家庭的经济来说。
“……”
静静的看完了列表,这个人从怀中拿出一支黑色水性笔,对着手写的部分就是一顿修改:往账单的手写空白栏里加入一项新的内容,写上几个大字,告诉对方可以进行自由选择缴费。
(这样就好了。)
这个人喷出暖暖的鼻息,用胶水粘好信封,将账单再次塞回报箱,然后回到了房间里。
在关门声后,家中再度沉溺于一片寂静之中。
黑色的窗外雪飘如絮,白色的鹅毛点缀着树尖的深绿色叶片,树栖的鸟儿们难得闭紧了鸟喙,将柔软的羽毛细细摩擦,捂抱成一团相互取暖。走马灯点彩的街上,各种行人来去匆匆,五花八门的手套、围巾、雨伞为白色的天地增添了许多色彩,手中捧着取暖用的水瓶水杯,脸上洋溢着红扑扑的笑容。
“哥哥,外面在下雪呢。”
“嗯……幸好家里还有交暖气费,不然我们就只能包着棉被了。”
深蓝色头发的男性从厨房走了过来,想到早上账单的事情就皱了皱眉头。他将手中散发出氤氲热气的杯子交给了紫发少女,然后站在一旁,静静的向窗外看去。
“哈哈,小繁还是第一次见到雪呢。”
“嘛,哥哥也……是吧,我们这儿可不怎么下雪的。”
男性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影像——可爱的小女孩儿正向他砸着手掌大小的雪球,穿着棕色雪靴的小脚蹦来蹦去的,大家欢声笑语不断。不过记忆不是很清晰,他也不能确定这是记忆还是看到过的场景,只好闷声作罢。
他喝了一口手上杯子里的液体,听见它咕嘟咕嘟的淌过喉间,直达冷飕飕的肚中,让他的声音难得被温暖成了正太音:
“呜哈~~果然冬天还是要喝热饮啊,爽!”
“哥哥……热饮指的不是热水啦,起码也要是牛奶哦?”
想起这个月的拮据生活,紫发的少女看着这个太容易被满足的哥哥摇了摇头。在她的观念里,碰上值得纪念的日子,应该是要放开钱包买买买才对——更何况是在准备跨年的当天。
今天是12月31日,过了今天就是明年了,意义非同凡响。
所以,她决定要做些颠覆以往的大事情!
“哥哥,今晚上我们一起去跨年吧?”
“哦,当然好啊,去年不也是这样吗。”
名为墨曜的男性喝了口热水,百般无赖的望着窗外。
按理来说现在应该是合家欢、看电视、唠唠嗑的时候,可他为了应对这场措不及防的大雪,把这个月家里的电视费换成了暖气费……结果就是两人没事可干,只能干坐着看窗外的免费雪景。
面对没有电视看这个事实,小繁既没有闹脾气也没有耍性子,这点让他十分省心。
其实她知道这件事,一直知道。因为她还知道自己的哥哥一定会感到愧疚,电视节目也比不上哥哥的侧颜好看,所以她就老老实实的看了一个早上的书。
“那,今年我们去广场看烟火吧?据说会放很大的烟花哦!”
“诶……12点的时候吗?太晚了吧,女孩子出去可不安全啊。”
名为墨星繁的女性眼里闪烁着光,将自己的想法有力的投射向哥哥的脑海里,希望他能够理解并且支持,毕竟这可是何等浪漫——不,是何等有爱的事情呐!
“真是的,哥哥难道不会保护小繁吗?”
“!那、那倒是……去就去吧。”
想起自己男性的身份,墨曜挺起了胸膛,然后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。
看起来是不得不去了,他这样想道。
“好耶!”
看着举起杯子欢呼的少女,他叹了口气,露出温柔的笑容。
他对她,还真是没有任何办法啊。
晚餐难得变化了一下,从清汤挂面变成了肉汤挂面——每人还加了个鸡蛋。
因为肉是兄妹俩配合从菜市场大妈大叔的手里卖萌便宜买来的,所以功劳要完美的进行对半分,于是每人的碗里都出现了一块大大的叉烧肉。
“哥哥、哥哥,快看!”
肉食妹妹扯了扯哥哥的衣袖,指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汤面,睁大的双眼里充满了喜悦。
“我的天——它、它在发光啊!”
穷酸哥哥瞪眼看着碗里的肉,擦了擦自己嘴边的银丝丝,又不敢置信的擦了擦眼睛。
“呜呜呜……年终能吃上肉,这、实在是太好啦!”
“嗯……!哥哥理解、理解你的心情啊!!”
笨蛋兄妹俩擦着眼泪吃完了晚餐,在喝汤时还不忘感动的多闻两口香气,想把这美味的记忆永远封装在自己的脑海里。
差不多到时候了,从家里步行去广场大概要三十分钟,现在出发的话正好能赶上烟火。
“走吧!”
“嗯?”
穿得暖暖的兄妹俩把家里的水电全部关好,然后潇洒的离开了家门。
走在夜晚的大街上,看见情侣们都挽着手相依前行,她深吸了一口气,将他的手臂挽进怀里抱紧,而对方却不以为然的笑笑。
终于来到了人山人海的广场,广场上人头攒动,要不是烟花放在天上,兄妹俩就只能挤着看情侣秀恩爱了。
“哥哥快看,那边开始放了诶!”
“哪里哪里——哇,那么大个烟花,得多少钱啊……我猜要四百吧。”
“现在不是讨论价格的时候啦!哎呀——还有两分钟到十二点了,在最后的2016年里快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吧?”
“不过我们能做什么啊,把前面秀恩爱的情侣给推散吗?”
墨曜挑了挑刘海,一脸不爽的瞪着前面搂抱在一起的男女。那两个人差点就进入到少儿不宜的情节了,这让他分外不爽。
墨星繁看着表,在大大吸了三口气之后,鼓足勇气握紧拳头,大声的说道:
“哥哥!我……”
*嘭*
巨大的烟火点亮了天空,两人的侧脸被照得闪闪发亮,眼中的色彩更是鲜艳了几分。
墨曜看着眼前的少女,对方红着的脸被烟火发出的光所掩盖,坚定眼瞳中的决心倒是无法被遮盖。她张开的嘴里说出的话语,大概有他无法想象的沉重感。
“……!”
“你说什么?我听不见!”
烟花一发发的冲上云霄,爆裂开时的声响震动着人们的耳膜,少女的话语显得微不足道。即使是这样,她还是在说着些什么,神情激动。
“所以说啊,我……!”
“!”
他好像听到了几个字,模模糊糊的几个字。
【Sorry,I ____ you.】
*嘭*
当最后一束烟花盛开之时,他看见她的脸上挂着笑容,那是他从未见到过的笑容——带有些许凄楚的悲伤、些许释然的快乐。
“哥哥,新年快乐♥”
她双手环绕着他的后背,高兴的笑道。
一股温暖从胸前传入心中。
“嗯……新年快乐,小繁。”
他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今日的夜空是如此的绚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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